仓山旧时光

走完上三路到楼后街路口的几家书店,仓山的旧时光才慢慢开始流转,隐藏在路边的一处叫“慎庐”的地方,围墙以内的屋子看上去并不古旧,但是这样古朴的名号,足以让我驻足观望,心里揣摩着这里曾经的主人该是怎样的一副模样,他在屋里又看着怎样的书籍,这些想法堆积起来就开始期盼多拉A梦的时光机器。

楼后街到麦园路再到梅坞口,走过两次,一次是在盛夏的八月,草草路过,当时并没有想到路边小巷子里所蜿蜒盘伸出的故事,只是夏日午后那里特有的恬淡,让我迅速喜欢上了本来印象中喧嚣的福州。再次走同样地方,依旧没有刻意的计划,只是随意走路,依旧遇见许多美好的景致,让人异常想回到二三十年代的福州,看看那时这些老房子最风华正茂的时候,歌舞升平也罢,那是怎样一个悲凉而又美好的年代。

遇见一条小巷,一连串的园子下去,典型的二三十年代的红砖楼型,屋顶是猫咪们的游乐场。“梦园”、“可园”、“以园”……大家的情绪很快就被这样文绉绉的词汇挑起,兴致勃勃地一路下去,希望看见第四个或者第五个园子,接着现实便粉碎了我们的文艺情结,第四个园子里已经盖起火柴盒似的单元房,而园子的大门被砌上青砖,成为一堵无言的围墙,园名更加应景地被抹去。这里不会告诉你梦可以如何,也不会告诉你什么可以梦,生活就是生活,被老房子凝固住的旧时光,更想诉说的是现时的市井。在路上走着,总是觉得拐角处会出现一个穿着旗袍绰约走来的贵妇,眼神高贵而又温和,然后擦身而过,亦有留香。当然现实终归是现实,再美好的想象也会被骑着小电驴用诡异姿势架着梯子路过的阿伯打碎,仓山就是一个生活的地方,酸溜溜的文字描述在这里的人们眼中不如一盘酸菜。

还有一处叫“忠庐”的大宅子,周围是茂林修竹,在门口窥视了半天,不再是前几个园子大杂院似的居住方式,里头似乎并没有太多的人家。结果没过一会遇见了归来的主人,看见我们这一群偷窥的小朋友,他却很自然而热情地带我们进去绕了一圈。民国二十一年被建起的房子,还有一口终年丰腴的老井,现在只住了两三户人家。主人轻描淡写地介绍,这是他外公当时建造的,宋美龄的秘书文革时住过,被你们师大的学生批个半死。青砖依旧光润,满墙的爬山虎依旧翠绿,三楼的阳台上种满了花草,此时正好阳光灿烂,细碎洒落,好像这七八十年的时光被定格。回来上网找资料,才知道,原来那是福州著名的十几处老宅子之一。难怪主人的神色可以那么平淡,对于我们这样满眼都是新鲜的孩子,他应该是见得很多。

从小巷子出来到麦园路上,看见更多风格不一又略带落败的老房子,用福州话和在房子门口歇息的老人交谈,零星地得知这栋是过去的美国领事馆,那栋是过去的海关大楼,然后可以听见里头传来的麻将声,丝毫不给你回想当年情景的空间,市井的气息从这样不合调的建筑里扑面而来。在麦园路边有一栋黄色的建筑,隐藏在一排的小店后面,院子里的场地已经摆满了桌椅,供旁边的小饭店使用,即使被蒙上了浓重的市井味,依旧有着独特的气质吸引里你去了解。用蹩脚的福州话向房子主人一个老太太询问,老太太用流利而老道的福州话告诉我们,这过去是日本人建的,后来被国民党接手,有百余年的历史,每一层都有一个很大的厅,二三两层都是舞厅,一层是停车库。当然车库的门已经被封死,里头也被隔成了一小间一小间出租给其他人。老太太说,哎,房子都不够租啊。想象着七八十年前歌舞升平的地方,此时已经成为哪户人家的厨房,再光鲜的场面也被时光撞的七零八落。这比电影有趣。

走到梅坞口正是正午时分,一群人饥肠辘辘,蹲在路口的南京小吃吃起了鸭血粉丝,汤包和馄饨,吃完很开心,因为馄饨的确没有福州的扁肉好吃。站在店门口,抬头可以看见仓山影院里的几棵棕榈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里是俄国领事馆的所在地,而那几棵棕榈树是那段时光留下的唯一证人,领事馆已经不见,建起的仓山影院也已破败。仓山影院的对面,已经是一片空旷的废墟,不久的将来,我们就可以看见一栋栋了无生气的商品房在那里拔地而起,再一个不久的将来,它们也许也会成为一段特殊历史的印证。历史在前进,我们能看见的只是这一段历史在推翻上一段历史。所谓旧时光,只是酸溜溜的文字留下又流过。

终于写完凡vol.3的所有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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